腊月寒风裹着细雪，林若雪裹紧貂绒大衣，踏入县里最气派的酒楼。初中同学儿子的周岁宴席上，她寻了张熟人多的圆桌坐下。环视一圈，目光却被角落一位短发女孩吸引——栗子色齐耳短发，银色羽绒服衬得她洋气又俏丽，手机壳上竟印着男友萧然的照片。
她心跳漏了一拍，筷子险些跌落。身旁丈夫陈建粗声问：“发什么呆？”她强装镇定摇头，余光却死死盯着那手机壳。三个月恋情，男友竟与陌生女孩亲密合影？这顿饭成了煎熬，她如坐针毡，连陈建灌酒时的粗鲁触碰都浑然不觉。
酒席间，她佯装去洗手间，躲在走廊偷拍手机壳照片。莹莹恰巧路过，羽绒服袖口露出半截暧昧聊天记录：“然哥，周末陪我去滑雪好不好？”林若雪喉间哽着酸涩，手指颤抖着保存证据。镜中倒影里，她眼角沁出的泪，在寒风中凝成冰晶。返回宴席时，陈建已醉醺踉跄，她默默扶他上车，车窗倒影中，她看见自己如一片凋零的玉兰花瓣，被风雪撕扯着飘摇。
回家的路上，陈建醉态更甚，将呕吐物溅满她新买的貂绒大衣。她默默擦拭，胃里翻涌着宴席上未动的冷菜。车内收音机突然播放萧然曾哼过的改版情歌《雪夜情长》，她指尖发颤，调低音量。陈建却骂骂咧咧：“装什么贞洁？你这种女人，离了男人活不成！”她望向窗外凋零的玉兰树，枯枝在路灯下如囚笼铁栅，恍惚间想起母亲那句：“林家女儿，生来就是要锁在婚姻里的。”
到家后，陈建瘫倒在沙发，她蜷在角落刷手机。莹莹宴席上的照片在脑中灼烧，她鬼使神差点开萧然的聊天框，质问图片来源。对话框沉寂如死潭，半小时后，萧然发来一条消息：“姐，别多想，那是客户女儿。”她苦笑，客户女儿会叫他“然哥”？会撒娇约滑雪？酒精与委屈冲上心头，她删光了所有联系方式，将手机摔在床上。深夜，陈建鼾声如雷，她蜷缩在药店里擦淤青，手机屏幕映出萧然温柔安慰：“姐，别忍了，我陪你报警。”
婚后第五年，林若雪早习惯了这样的日子。大专毕业后返乡开童装店，相亲嫁给陈建——他起初是清爽的饭馆老板，婚后却成了酗酒家暴的“老唐”。饭馆生意惨淡，她抵押房产转型快餐，日日穿玩偶服发传单，换来店门口重新排起的长队。可陈建却将功劳全揽自己身上，醉酒后总摔碗怒吼：“没有我，你早饿死街头！”
她记得转型快餐的第一天，暴雨倾盆。陈建嫌她订的外卖包装太贵，当场撕毁合同。她跪在供应商面前求宽限，指甲缝里嵌着泥渍。深夜核对账目时，陈建闯入办公室，将财务报表撕碎：“女人管账，家业必败！”她蜷缩在碎纸堆里哭，他却冷笑：“哭什么？明天继续发传单去！”那夜，她梦见自己变成一只被困在快餐包装盒里的蝴蝶，翅膀沾满油污。
家暴始于生意低谷。那日他因菜单定价与厨师争执，她劝解两句，却换来耳光与菜刀抵颈。街坊邻居围着劝和：“压力太大，男人难免失手。”母亲抹泪叹息：“离婚？林家脸面往哪儿搁？”她蜷缩在药店里擦淤青，手机屏幕映出萧然发来的消息：“姐，你哭的时候，我听见心里裂了缝。”
某次家暴后，她躲进闺蜜晓梅家。晓梅掀起她衣服，淤青从锁骨蔓延至腰际，如一幅狰狞的地图。“报警吧，若雪！”晓梅哽咽。她却摇头，摸出陈建威胁短信：“离婚？老子烧了你童装店，杀光你家亲戚。”晓梅怒骂陈建畜生，她却苦笑：“他疯了，但店里二十个员工得吃饭。”指尖停在报警键上，她终究熄灭屏幕。婚戒硌着无名指，像一道锁住喉咙的铁链。窗外玉兰树沙沙作响，仿佛在嘲笑她的懦弱。
四个月前，她在深夜偶然点开“付费陪聊”。磁性的男声从耳机流淌而出，萧然自称东北工程总监，嗓音里藏着漂泊的沧桑：“姐，你声音像春风。”她倾诉苦楚，他静听如湖，偶插一句：“你老公打你吗？”她慌改口“打错字了”，他却沉默良久，突然说：“我爸出轨逼死我妈，我姐被婆家囚成傀儡……我懂被囚在婚姻里的滋味。”
第一次通话，她因情绪激动支付超时费，萧然却主动退款：“姐，你哭的时候，我听见心里裂了缝。”此后每晚，他化身不同的角色：工地技术员教她看钢筋图纸，天文爱好者给她讲北极星的故事，甚至扮成民国说书人，讲玉兰花的爱情传说。她渐渐依赖这虚幻的慰藉，却总在挂断后坠入更深的孤独。
网线两端，她心跳如擂鼓。三十元半小时的对话，她常续费至深夜，听他哼改版情歌，听他讲工地趣事。虚拟的温暖织成茧，裹住她溃烂的现实。某夜，他突兀邀约：“姐，我在四川项目驻点，离你车程两小时。”她心跳漏了半拍，指尖在手机屏上悬停许久，最终回复：“明天我有事。”挂断后，她将脸埋进枕头，泪水洇湿枕芯。
林若雪赴约时，羽绒服下藏着忐忑。咖啡馆落地窗前，萧然真人比视频更俊朗，东北口音裹着笑意：“玉兰姐，你真比照片还柔。”她故作洒脱甩出礼物盒：“小甜嘴，赏你！”他却突然攥住她手腕，惊得她手机坠地——淤青从袖口露出，如一道狰狞裂痕。
“他打你？”他眼底燃起怒焰。她慌忙遮掩，他却掏出身份证与户口本：“我姐被家暴二十年，逃不出来，我绝不能看你重蹈覆辙。”她骇然退步，他哽咽：“我知这荒唐，但玉兰，你在我这儿不是姐姐，是爱人。等我，我给你离婚底气。”
两人僵持时，窗外突然响起警笛。萧然迅速收起证件，将她护在身后：“陈建的人？”她摇头，却见快餐店员工小玲冲进来，哭喊着：“老板娘！陈老板把新来的厨师打了，人送医院了！”她心揪成一团，萧然却按住她：“别去，他故意激你。”她挣扎：“二十人饭碗在他手里！”最终甩开萧然的手，奔向混乱的店堂。
雪夜归家，陈建瘫沙发打麻将。她蜷在角落刷手机，萧然消息如星火：“姐，我梦见你站在玉兰花树下，裙摆沾满月光。”她指尖发颤，窗外老玉兰树枯枝萧瑟，却仿佛窥见春芽暗涌。陈建突然砸碎酒杯，怒吼：“跟野男人约会去了？明天给我滚去发传单！”她蜷缩如鹌鹑，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，如枯枝在雪夜折断。
第三次约会，废弃公园石凳上，萧然掏出连夜织的歪扭围巾，笑称“玉兰花海蓝图”。林若雪嗔他笨手笨脚，却收下他买的紫棉鞋，暖意从脚底沁至眼眶。他忽掏出所有证件：“我赌上全部等你，玉兰，你信我吗？”
她点头，泪坠如星。那日寒风刺骨，两人却攥手如烙，在空公园幻想未来。萧然说：“等开春，我带你去哈尔滨看雪，堆个戴围巾的玉兰雪人。”临别时，他塞给她一袋玉兰花苞，说是从工地移植来的，她却没发现，袋子里还藏着半块玉佩，刻着模糊的“兰”字。
次日清晨，她收到萧然快递：一叠打印好的离婚协议模板，附纸条：“玉兰，按这个填，财产分割部分我咨询过律师。”她心跳如擂鼓，指尖抚过模板上“家暴证据清单”一栏，却想起陈建的威胁短信。她将模板锁进抽屉，萧然的消息却愈发急切：“姐，我在工地帮你筹离婚资金，你等我。”那日，快餐店意外起火，陈建却诬陷是她纵火，她跪在消防车前哭诉，却无人相信。